關於救贖——看“七磅”和“監守之盜” （一）

前陣子，先後看了兩部影片：“七磅”(7 Pounds)和“監守之盜”(The Lookout)，無獨有偶的，都是以男主角遇上車禍為故事的引子，從而探討他們如何在車禍後的日子裏，尋找救贖。

先說“七磅”。

威尼斯商人安東尼奧向高利貸夏洛克借了錢，卻無法如期償還，結果被夏洛克告上法庭，要他依雙方所訂立的借據，割下一磅肉作爲賠償。當然，這個耳熟能詳的莎翁劇目終究是喜劇收場，讓觀衆大快人心的同時，也松了一口氣。

祗是，生命中難免遇上的虧欠和愧疚，是不是都能用“一磅肉”的形式加以償還呢？

“七磅”似乎認爲是可行的。

（電影海報）

 “七磅”的主角Tim Thomas，畢業自MIT的航空工程師，有著大好前程。然而，這一切就在他一面開車一面與未婚妻調笑一面發送簡訊的當兒，因疏忽而釀成的車禍中，斷送淨盡。他的未婚妻死了，迎面而來那輛小貨車裏的六個人也都死了。獨留下他，爲著那失去的七條生命，每天受著良心的鞭笞和折磨。

後來，因爲將自己的部分肺葉捐給患病的弟弟Ben，讓他因而萌生了一個自我救贖的計劃。於是，他“盜用”了弟弟Ben稅務調查員的身分，通過稅務局資料庫，查找他認爲值得幫助的人。

故事發展下來，他找到了需要部分肝臟移植的社工Holly，捐了一個腎臟給少年曲棍球教練George，捐贈骨髓給小男孩Nicholas，把自己的海邊度假屋送給遭丈夫暴力虐待的Connie和她的兩個孩子，盲眼電話銷售員Ezra及自僱人士Emily則在他自殺身亡後，分別獲得了他的眼角膜和心臟。

其間，Tim在調查Emily的過程愛上了她，卻爲著隨時會要了她的命的心臟病而陷入生死兩難的維谷中。他最後的犧牲自己將影片推向最後的高潮，賺人熱淚的同時，也讓好多觀衆爲著他這偉大的情操而感動不已。

祇是，熒光屏上隨著排完的字幕而逐漸出現一片空白時，自己卻依然無法説服自己被感動。

就影片本身來説，Emily的這一節，確實讓原本乏善可陳的平面故事敍述多了一點立體感——是這個時候的Tim纔多了比較真實的掙扎：因爲愛，他希望可以跟Emily在一起；但是，也因爲愛，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病發死去。

不過，選擇自殺來成全Emily的存活，與其說是出於Tim對Emily無私的愛，不如說是他貫徹了自我救贖的這個自私的信念罷了。

我不否定Tim對Emily的愛，我相信他是愛她的，但是，他愛自己卻更多。而讓人覺得惋惜和嘆息的也在這裡：他這樣的做法，真的為生命中的那場虧欠作出補償了麽？答案是否定的。他或者不必再面對每個新的一天所帶來的自責和折磨—從這個角度，他或者做到了自我的‘救贖’，但是那並不是補償，那祇是逃避！

生命總是有很多的缺失和遺憾，也有不希望遇上的虧欠和愧疚；身邊人們的生活故事，讓我看到生命和生活從來就不是完美沒有失誤的。很多時候，錯若在別人的話，就比較容易承受；要是錯在自己的話，那麽在盡量彌補和挽回時，更要能有勇氣重新再來，好好地活著，並在這當中，得到救贖——來自生命本身的救贖。

這大概就是為甚麽“七磅”難以引起自己共鳴的原因吧？

“七磅”宣揚的，是借犧牲自我為名的懦弱的逃避行爲，並且似乎也曲解了救贖的意義。救贖之為救贖，就在於它無法自我成就，而必須是由外來的他者所成就。因此，Tim的整個自我救贖的計劃，到頭來留下的，不過是一個自圓其説的謊言罷了。